那天，
向來灰濛濛的天空，透露出一片藍。
她啜著香濃的奶茶，
悠閒的凝視著他頭上的白雲，
然後拿出一張面紙，
優雅的擦去他噴在她臉上的口水。
坐在對面的他看著她，
嘴唇有節奏的開開關關，
口水也沒停過的灑出來，
像自動洒水器，把眼前嬌豔的花兒淋得濕滴滴的；
然，在她拿出面紙的那一煞那，
心臟上囤積的脂肪已滾成沸騰騰的熱油。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他對著她大吼，無視身旁的服務生和路人甲乙丙丁，
她無辜的看著他，點點頭然後吃了一口蛋糕。
他可以感覺到他的血壓正迅速上升，
交往了那麼久，她對他總是．．．很冷靜；
牽手的時候很冷靜，不會害羞，甚至還唱起了［當我們同在一起］；
接吻的時候很冷靜，不大不小的眼睛直盯著他眉頭間的痘痘，舌頭卻繼續與他的交纏纏綿；
嘿咻的時候很冷靜，雖然會發出曖昧的呻吟，卻能邊打簡訊或邊幫他擠痘痘；
吵架的時候很冷靜，會反駁，可是聲音語氣永遠是平穩的，沒有高低起伏，而且還能繼續打電動；
撒嬌的時候很冷靜，會裝娃娃音，像林志玲，只是是機器人版的；
甚至在現在這個場合，
鬧分手的這個時候，她也還是很冷靜。
『你看你看，有彩虹耶！』
她微笑的指著他身後的天空，
而他，卻驚愕到只能看著她：
她的語句裡出現了驚嘆號！
這是他們在一起５年多，她第一次用驚嘆號和語助詞。
『快看快看！』
第二次用驚嘆號！他很驚喜，不知道為什麼他真的很高興。
他開心的轉過頭，看著難得出現的彩虹，
突然想起，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看彩虹，
雖然台灣出現彩虹的機率不多，但並不是沒有，
５年內他就至少看過了３、４次，
奇怪的是，同居３年的他們卻不曾一起看過彩虹。
『不要離開我』
他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身後的她竟然是哽咽著說出這句話；
這５年她從來沒在他面前掉過眼淚，
甚至連生氣也很少，
頂多只是３天３夜不停歇的打電動而已。
她見他沒反應，
立刻撲上前去抱住他；
一切就像偶像劇般浪漫，
女主角從後面抱住男主角，然後哭喊著說不能沒有男主角，
接著男主角就會含淚轉過身，深情的在女主角的唇上印上他的吻；
路人甲乙丙丁興奮的幻想並期待著他的舉動。
他無法掩飾心中的洶湧和疑問，
轉過身，喵到路人們興奮的眼神，
立刻抓住她的手往巷子裡跑去，
並在百忙之間付了１杯１００元的卡布奇諾、１杯１２０元的藍山咖啡和８０元的藍莓起士蛋糕。
兩人喘虛虛的跑到了對街的公園，
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抬起頭，還看得到剛剛的彩虹，
只是模糊了許多。
他複雜的望著她的圓臉，
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而她，則以激動的眼神看著逐漸黯淡的彩虹，
兩人之間被一陣沉默和三三兩兩的蚊子取代。
『妳．．怎麼．．為什麼．．．』
終於，他尷尬的吐出這句不成問句的文字，
並用一聲響亮的啪作為句子和蚊子生命的結束。
『你知道我媽很早就去世了，對吧』
他點點頭，第一次在她的眼睛裡發現情緒。
『她在離開我之前說了這樣的話：
「以後，只剩下你、弟弟和爸爸了，你是大姐，要代替我好好的照顧他們還有你自己．．．
可是，我真的很擔心你，那麼情緒化，那麼愛哭．．．所以，我希望你答應媽媽一件事－把情緒藏起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只有當天空出現彩虹的時候，才能發洩出來」…』
她握緊了雙拳，搥了搥自己的大腿。
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腦袋除了他媽媽一定是雙魚座的想法外，
什麼都沒有。
『所以．．．你要怎麼把情緒藏起來？』
安靜了３秒，他從空白的腦袋擠出這句話。
她眨眨眼睛說
『把自己放空，或者轉移注意力就好了；
至於顯示出來麻，很容易只要回想不開心的事就好了』
『我知道，沒有情緒的我讓你很厭倦很無趣，
可是，我很怕，很怕你會因為我的情緒化而離開我，
就像，我媽一樣．．．』
她的雙拳握得更緊了，
『我不想分手。』
他愣住了。
今天，他彷彿才真正的認識她，
說來可笑，相處相愛了５年，
他卻從來沒有察覺到冷靜的她內心裡的不冷靜。
他以為他很了解她，
原來，都只是表面而已。
他，很慚愧，也很心疼，
無法自由的發洩情緒，
只為了保護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他伸手擦去了她臉頰上的淚，
凝視著她迅速變換的表情－從難過變成冷淡，
偷偷的喵了一下天空，
彩虹已消失不見，
但，他對她的心疼和慚愧卻清楚得像天亮。
『我會那麼生氣，不是因為厭倦妳，
而是跟妳一樣的害怕；
妳總是一號表情一號情緒，
讓我搞不懂妳的心情，讓我覺得自己面對的，
好像是個木偶．．．
不懂不肯定，妳是否真的愛我，
所以會怕會擔心，不曉得自己在妳眼中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他溫柔的摸著她那冷靜，面無表情的臉蛋，
卻隱約的捕捉到，她，眼神中的炙熱。
『以前，妳必須收起任性，來承擔責任，
現在，妳可以做妳自己，因為我會陪妳一起。
讓我當妳的彩虹吧，每天陪著妳，讓妳可以自由的展現妳的情緒；
如果，妳擔心妳太過情緒化，會讓人討厭，
我可以打包票，當妳太愛哭太愛生氣，我會提醒你包容你，
這樣妳就不會傷到任何人了。』
他吸了一口氣，
『嫁給我好嗎？』
她遲疑了，也沉默了，
直到打死第２隻蚊子後，
她在心裡默默的下了一個決定，
『這裡，蚊子好多。
我願意，所以，走吧，
我的，彩虹。』
然後，
像往常一樣冷靜的，她牽起他的手走向他的車子，他們的未來。
留言列表
